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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的那個下雪的夜裡,一位少婦在喀爾巴阡山東部的小路上匆匆跑著。她的車拋錨了,她只好徒步行走。

        安娜緊緊摟著懷中出生僅五個月的嬰兒,卸下背上揹的皮製防水包在道路邊蹲坐休息。她取下佩帶的銀製十字架項鍊套在女兒頸上。她知道時間並不容許她在此滯留,她必須加緊腳步趕路。

       「慈愛的主啊,請保佑我女兒的平安……」安娜在心理默禱。她的雙親、姐妹和弟弟早在多年前離她而去,加上最近又失去丈夫,她的內心更加徬徨無助。

        威脅的低吼聲窮追不捨,安娜再次向前狂奔。這一帶的山區她向來不熟……

        尖利的爪子抓破她的肩膀,幾乎要斷了她骨頭────她沒有倒下。低吼聲來到她身後,準備給她致命的一擊────

       「想得美!畜生!」

        安娜輕巧的在半空中翻滾了一圈,及時躲過攻擊。而她金紅長髪紛飛時,她在追趕者的背上留下五條見骨的爪痕。

        快……快啊……應該在這附近的不是嗎?

        安娜感覺體力正在迅速流失,兩腿越來越麻木────

        啊!看見燈火了!

        她幾乎喜極而泣,她多麼想跪下來感謝上帝的仁慈────即使身為「被上帝遺棄的一族」;但現在不行,孩子的生命還未安全。於是她踏著艱辛的步伐,拖著疲憊的身軀步進這個四周環山、小得不能在小的村莊。拐了兩個彎,安娜在一棟漆白的房子前停下,敲了敲門。

       「誰啊?三更半夜的還來鬧……」屋內亮起光,一個頭包深藍色頭巾的女人邊抱怨邊開了門。「────安娜!妳怎麼會來這裡?我以為妳和伊格爾早就回莫斯科了!」女人馬上扶安娜進門。一方面是因多年不見的好友,一方面是給安娜悽慘狼狽的模樣嚇著。

       「絲娃妮塔……」

       「什麼都別說!快點坐下來。」絲娃妮塔趕緊拉著安娜坐下。「妳看起來好糟!我去拿李子酒。」她咚咚咚的踩過木製地板,打開木櫥天翻地覆的找起李子酒來。

        安娜看看情勢似乎是安全下來,便輕柔的翻開襁褓,露出一張純真熟睡的小臉。

       「來來,喝點酒暖暖身子……那就是愛薇嗎?」絲娃妮塔急急的拔開瓶栓,再安娜手裡塞進一個玻璃杯。

       「絲娃妮塔,我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妳嗎?」安娜問。

       「當然可以────等等,妳的肩膀是怎麼回事?」絲娃妮塔撥去安娜的金紅長髮。而當那駭人的傷口露出時,她不禁叫出聲。「聖母瑪利亞!到底是什麼怪物幹的?」

       「絲娃妮塔?為什麼這麼大聲?」有個男人從臥房走出來,一臉睡眼惺忪。當他看到安娜也是萬分驚訝。

       「安娜!」

       「彼得,別光楞在那兒!」絲娃妮塔對她的丈夫說,「她受傷了。快去叫醫生,和警察!噢,天啊,那些 西班牙國民兵還在不在附近?」

       「來不及的,老婆。」彼得說,「我來是直接去找娜凱,她一定有辦法的。」

       「絲娃妮塔,彼得,很謝謝你們的好意,但請你們別激動,坐下來好好聽我說;」安娜將一口也沒喝的李子酒置在桌上,用大得出奇────對一個受此重傷的人來說────的力氣將夫妻倆拉到另外兩張椅子坐好。「聽著,我的好朋友────我遭遇困難,必須請你們代替我照顧愛薇……好嗎?拜託,我已經沒
有能力保護她了……」

       「那伊格爾呢?他出事了嗎?」絲娃妮塔看著安娜以往閉月羞花的容貌變得憔悴不堪,凹陷的眼眶嵌著兩支碧藍眼珠顯得異常放大。那近乎絕望的神情更令絲娃妮塔感到不知所措。

       「伊格爾……他不行了……」

        絲娃妮塔雙手捂著嘴。

        彼得沉痛的垂下頭。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居然連伊格爾都────」

       「總之,依我現在的立場……我唯一剩下能求援的,就只有你們了。」安娜繼續說,「你們知道我們這族的規矩,等愛薇年滿十一歲就會有人來將她接走,所以請你們,我的好朋友,只要讓愛薇平安的長大,每天快快樂樂的……」

        絲娃妮塔接過嬰兒。

       「我們只是普通人────」彼得支吾道。

       「難道,不行嗎?」

       「不!不是這個意思,」彼得激動的解釋,「妳和伊格爾是絲娃妮塔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還有什麼不可以的呢!我只怕這裡對愛薇還是不夠安全……」

       「這裡很安全,因為『他們』不敢入侵。」安娜撐起身子走向門。「我聽到『他們』的聲音……」

       「安娜!安娜!」絲娃妮塔手裡抱著愛薇,想攔也攔不住。

       「再見了,絲娃妮塔。再見了,彼得。你們是最好的人類。」安娜頭也不回的奔入冰冷的黑暗中。「再見了,我寶貝的愛薇。」

       「安娜!」絲娃妮塔還想追上去,無奈手裡的嬰兒正在熟睡,只好作罷。

        彼得闔上門,將風雪擋在門外。他注意到安娜遺留的防水包,好奇的打開它。「絲娃妮塔,妳看……」

       「好多錢啊。」絲娃妮塔嘆口氣,「我很怕她也是凶多吉少了。」

       「別這麼說。」彼得拍拍她的肩膀,「畢竟,她能活到今天也是有她的能力在的────否則,我們當年也得不到她的幫助,不是嗎。」

        防水包裡還有一個小木箱。

       「打不開……」夫妻倆太專注於木箱,以致沒注意到愛薇緩緩睜開如天空般清澈的藍眼,不哭也不鬧,只是靜靜的凝視著門。

        忽然間,藍色的瞳孔彷彿瀰漫起紅色煙霧,一點一點的變成鮮血的顏色。但這雙血紅的眸子並不讓人感到害怕,反到像是在乞求……

        ────媽媽……不要走……



       「對於夜之族群間的紛爭,人類大概無從理解吧……」安娜跑進村西的樹林中,感覺已經將危險帶離女兒身邊夠遠,財經皮莉境的跌坐在地上。傷口正以緩慢的速度復原,礙於遺傳的缺陷,他無法像其他族人一樣,以人類不及的速度讓它恢復原狀。

       「妳這麼脆弱,就不要太勉強。」附近一棵樹上傳來美麗,宛如冰雪般的嗓音。

       「想不到殿下居然親臨,真令我意外。」安娜試著站起身。

        纖細的黑影俐落地番下樹脂。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女,到腰際的微捲金髮襯托著她的美貌,黑色眼珠散發著某種渴望。

       「我感覺到野獸的氣息。」少女冰冷冷的說。「如何?」

       「不知道。如果殿下允許的話,讓我跟『他們』硬拼吧。」安娜說。

       「『他們』一路追到我的地盤來。」少女說,「害我損失伊格爾的東西,憑妳也想打敗他們?妳走吧。」

       「不了。殿下是我的恩人,不是嗎?」安娜很很驚訝,自己竟然還能笑得如此自然。

       「────如果妳不小心喪命,」少女將揹著的黑色琴盒卸下,從容的取出一把血紅的小提琴。「可別怪我。」

       「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四周閃爍的黃眼,凶狠的朝兩人逼近。那些身影有著狼的外型,卻以雙腿直立。一聲聲野獸的氣息,溫熱溫熱的包圍兩人。


       「復仇的滋味,很美妙。」


        少女手中握著琴弓,在琴弦上滑出第一個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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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蘭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