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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毋須感到恐懼,因為我一點也不可怕。

        我們這個種族向來以長生不死和青春永駐稱著────相信你是聽說過的,那些黑暗的傳說總少不了我們。

        如果你以為我很蒼老,哦,那麼是我該反省了……因為我還年輕的呢。

        畢竟,我只能算是個孩子。

        在歷史的長河中,我是多麼微不足道,比一粒沙子更渺小。

        現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告訴你一個事實。不爭的事實。

        一個故事。

        關於「我們」的故事。


        ……嘿,我幹麻沒事把自己搞得老氣橫秋的?



                                                  *                                *                              *                               *



       時光再怎麼流逝,魯德格里仍處於停滯的狀態。

       鮮少人知道,羅馬尼亞東方的喀爾八阡山區還有一個這樣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錢戈小村落。數個世紀前,有一小群人為了躲避東方的蒙古人,便在隱蔽的山谷中建了魯德格里。

       ────至少我是聽人家這麼說的。

       越過小溪,村子西邊是被孩童們稱為「鴉林」的茂密樹林。有個女孩輕輕倚著樹幹,睡著了。

       午後寧靜的陽光透過枝椏灑落在她金紅色的長髮上,顯得格外耀眼。

       一隻振翅飛起的鳥兒發出刺耳的嘎嘎叫聲,驚醒了那女孩。

       沒錯,那是我。

       但那是過去的我。現在的我已經長大,也改變了許多。

       有什麼事會比在美夢中驚醒更令人厭惡?喔,好啦,的確是有,可是太陽的光芒霎時成了刺入眼簾的利刃,我感到一股暈眩加上昏昏沉沉。但還有更糟的,是噠噠接近的馬蹄聲。

      「愛薇!妳在哪裡?妳忘記要上課了嗎?」

       完蛋了,我的小提琴課!

       我腦袋頓時完全清醒,像給雷擊中了一般蹦到了半空中,正好瞧見亞諾什騎著他家飼養的阿拉伯馬朝我衝過來。

      「我還以為你被野狼叼走了咧,小紅帽。」亞諾什跳下馬伸手拉我。我叫他等一下,因為我還得把我那件紅披肩給撿起來。嗯,我知道紅色配我的紅髮似乎有點怪異,但我就是喜歡。

      「快上來,我得送妳到老師那裡去。」亞諾什又刻意的補了一句:「真倒楣。」

      「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我必須說,比起「愛薇」這個名字,「亞諾什」在我們這兒似乎是普遍多了。亞諾什˙更迪拉斯庫和我────不是我說的,是碧妲那群傢伙────算是青梅竹馬。我們就住在隔壁。但說真的,亞諾什實在不像他的外表一樣討人喜歡;他老愛在班上捉弄女生,扯頭髮又掀裙子────有一回還把瑪莉安弄哭────雖然說穿了便是一般男生百玩不厭的伎倆……但全校明明就有兩個班,怎麼他偏偏分在我們班啊?

      「愛薇,妳的琴在家裡嗎?為啥兩手空空?」

      「上次寄放在老師那裡,我的琴要維修。」

      「幸好,幸好。真是感謝上帝哦!」亞諾什黑色的眼裡滿是喜悅。

       最近亞諾什竟然開始對我獻殷勤了。打死我也想不到,老愛嘲笑我一頭紅髮的亞諾什會有如此的舉動。之前有次我快遲到之際發現忘了帶琴(我健忘的小毛病),是亞諾什從谷地這邊趕到另一頭替我拿來的。其實我不太希望他這樣對我,因為每次他對我露出他所謂充滿「紳士風度」的笑容,我的臉就會紅得跟我的頭髮一樣。

      「到了。」亞諾什扶我下馬,「再見。」他又騎馬走了。他還要幫他爸爸整理馬房。

       我快步走進老師的家。推開白色的木門,頗有年代的地板被我踩得吱吱作響,在場的所有人的焦點全被引了過來。

      「呃,嗨。」我尷尬的向大家打了聲招呼。

      「親愛的女孩,妳遲到了。」小提琴老師,豐卡莫斯先生那雙長了長長魚尾巴的眼睛盯得我好心虛。豐卡莫斯先生年紀將近古稀,頭髮鬍子白得像冬雪,整個人卻經歷充沛得很。他的小提琴技巧是一等一的好,聽說他以前曾在山下的大城市受過專業的訓練……但是,他常常「不小心」洩露,在更久以前他做的是更勁爆的工作。

      「對不起,老師。」我摸摸頭,厚著臉皮說:「下午的美好時刻令人無法自拔,所以────」

      「啊,又睡著了是吧?」豐卡莫斯先生微笑地說。「哈哈,這理由我可以接受。」

       離爐子最近的碧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碧妲,如果妳有時間笑愛薇的話,想必妳是把今天的進度都完成了吧!」

       哈,我就知道!我對碧妲扮鬼臉,她也回敬我。

       我從豐卡莫斯先生那兒接過連腮墊都修復好的琴。上回我不小心在面板上弄出兩道刮痕,害我心疼得要死。幸好經過豐卡莫斯先生的巧手又完好如初。

       我走到碧妲身旁的椅子坐下,還小力的碰了她的肩膀一下。

      「妳幹嘛啦!」碧妲知道我是鬧著玩的,不過還是在我手臂上輕輕的捏了一把。

       很快的,我調了音,趕緊跟上其他人的腳步。莫札特的小夜曲我們已經勤練了一段時間,但學琴的五個人之中也只有碧妲和我能暢通無阻的拉到第三頁。

       碧妲總是很努力,她回家後都有按時練琴────不像我,總是懶洋洋愛練不練的。不過說也奇怪,即便如此,我的演奏技巧跟碧妲不相上下;碧妲有時候會很生氣的對我抱怨,說我明明是天才,她根本也追不上我……

       我知道我絕對不是什麼天才,這不可能。我只是走運罷了。

       常常走運。

      「喂,愛薇,」碧妲叫我,「妳回去有沒有練琴啊?」

      「沒有欸。」我說,調整弓的位置。

       碧妲不相信的搖搖頭:「妳怎麼可能每天不練琴還拉得比我好呢?我不信。妳心機真重。」

      「謝謝妳喔。」我白了她一眼。

      「────松香不夠,愛薇。」豐卡莫斯先生叮嚀道。

       我只得暫停下來,拿出松香,很用力很用力的在琴弓上抹著。說實在,我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在餵它吃東西。所以────很好,現在琴弓就好比灑上銀粉的假髮,一拉就冒煙。

      「愛薇。」練習中途碧妲開口。

      「怎麼?」我雙眼盯著譜。

      「……畢業後要幹嘛?」

       對喔!我們上個月畢業了耶!碧妲也是,亞諾什也是,我也是!上學的日子我早就習慣,現在居然沒發覺自己已經畢業了。

      「我爸媽說,要送克蘿蒂跟我到巴考烏市讀中學。」我回答。

       這個克蘿蒂是我的遠房小表姐,目前寄住我家。

      「噢,」碧妲暗暗呻吟道,「所以明天是妳在這裡度過的最後一個生日嗎?」

       對了,明天是我十一歲的生日,不知道會收到什麼禮物。

      「應該吧。」我聳聳肩,「那妳呢?有什麼打算?」

      「可能跟妳一樣吧,是不是去巴克烏市我就不確定了。我爸希望我完成學業。」

       要各奔東西啊。我咬了咬牙,把心中的不捨吞回肚子裡,「────明天我跟妳去說服妳爸媽,讓妳跟我讀同一間學校。」

      「真的假的?哈哈。」

       碧妲和我就是這樣,無話不聊。

       下課後,豐卡莫斯先生會說故事給我們聽,但不外乎就是些古老的鄉野奇譚,加上他年輕時和朋友們的冒險。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們安東˙凡˙尼林的故事?沒有?啊,那真是太好啦。」他的嗓音低沉而興奮,「二十多年前,我的朋友安東來到巴考烏縣……知道什麼嗎?他是來獵殺吸血鬼的。」

       喔,對了,這些故事永遠也跳脫不出一個範圍────吸血鬼。吸血鬼、狼人或邪惡巫婆的故事在這個國家非常盛行,比較誇張的是這件事:我們的課本有提過一位瓦拉幾亞大公,他的名字叫做弗拉德˙德古拉,或稱弗拉德˙泰佩什,還有個「刺刑者」的綽號(但從來沒有人明白告訴我這綽號的來歷)。自從有個名叫布萊姆˙史托克的西方作家把他描寫成一個恐怖的怪物後(我媽叫我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羅馬尼亞每年便湧進數以千計的觀光客,興奮、好奇、害怕的想要一窺他神秘的真面目……當然囉,吸血鬼這種只存在於幻想與傳說中的魔物,他們是找不到的……不過這樣也好,人潮流入帶動了觀光事業,也時常有人來到各個村落欣賞傳統的音樂和舞蹈────尤其是匈牙利觀光客(他們一直說我們是他們的同胞)。

      「────那時候,山的另一邊發生怪現象,人們都說是吸血鬼出來作亂了,而且他即將翻過山來到我們這邊……據說是吸血鬼公主的部下,奉命到巴考烏勘查,好獵食人類。安東從南斯拉夫趕來,正巧逮到遊蕩的吸血鬼。安東是循著古龍水的香味才找到那怪物────呵,吸血鬼都是愛漂亮的────好極了!安東手中的刀子狠狠的朝吸血鬼捅下去。那是把上好的銀刀。當然,沒有人會在受攻擊後仍無反應……安東被暴怒的吸血鬼摔到數十呎遠的地方,差點沒斷了幾根骨頭哪……」

       省略,省略。

       細節我記不太清楚了,結果大致如下:安東成功搏倒了吸血鬼,並砍下他的左手。不過還是讓吸血鬼負傷逃了,撿回一命的安東便將那隻斷手帶回故鄉南斯拉夫研究。

       大家全聽得一愣一愣的。

      「哇賽,簡直酷斃了!」離門最近的男生叫道。「老師,真的有吸血鬼公主嗎?」

      「信不信就由你囉。聽說她有一頭金髮,比世界上的女人都還要來得更美麗。同時她也很殘酷,不高興便殺人,而且是用比德古拉大公更恐怖的手法……」豐卡莫斯先生刻意壓低嗓子。

      「天啊,好險這些都不是真的。是不是,愛薇?」碧妲悄聲說。她最膽小了,夏天的蚯蚓、樹幹上的甲蟲還有毛毛蟲她都怕。當然啦,在碧妲的「害怕物品名單」中,排名第一的自然是吸血鬼。

      「廢話,世界上哪有吸血鬼。」我聳聳肩,「妳猜,那會不會根本是老師以前的女朋友?」說完,我們倆立刻掩嘴竊笑起來。

       我愛聽故事,特別是豐卡莫斯先生說的。但無論它們有多吸引人,我壓根兒就沒把他們當真過。

       到目前為止。


      「愛薇,妳那條項鍊呢?怎麼沒見妳戴著?」走在回家的路上,碧妲問我。我們的影子在碎石子路上拖得長長的。

      「我有啊,妳看,」我在胸前摸索了一陣,「咦?」

       我不由得怔住。

       它不見了!我的項鍊不見了!

      「會不會掉在老師家啊?」

      「如果真是那樣,倒沒什麼大礙……因為一定找得到啊。可是,」我思索著,「要是掉在樹林裡或別的地方就很難說了!碧妲,我得在天完全暗下來之前回家呢。」

      「那妳快去啊,夏天太陽比較晚下山。」

       於是我請碧妲將我會晚一些回去的消息帶回家中,自己則朝鴉林的方向跑去。手裡提著琴盒,我不斷的跑,連氣都沒空檔換;沿路找下來連個影子也找不到,我還再跑回豐卡莫斯先生家找了一遍……沒有!我心裡可急了,豆大的汗珠自額前滾落,很快便滲入眼裡。好刺。

       琴盒似乎變得越來越重,我的手指逐漸痠麻。

       總算看到了一片蒼蒼鬱鬱,鴉林到了。我試著認出下午打盹時的那棵樹,但一無所獲,心裡急得要死。要是我的目光有老應那般銳利就好了,一定很快便能找回項鍊的。要是我奔跑起來有豹子的速度就好了,我甚至不需要浪費時間在往返兩地上。啊,要是我有如虎的氣力就更棒了,就算小提琴的盒子再沉再重,我也能輕而易舉的扛著他跑遍整個山谷……

       哎哎,人就是這樣,在緊迫的時刻都會妄想不可能的事物能夠成真。

       不過────到了就好。

      「鴉林」這個名字,是我們在學校聽到的。以前村裡沒有人會給樹林起名字,而那件怪事則發生在我們很小很小的時候:十年前的一個冬天清晨,有些起得早的村民目睹一大群烏鴉飛出樹林,數量之多幾乎遮蔽天空,令人毛骨悚然……後來有人就戲稱這片樹林為柯文諾西凡尼亞,也就是「鴉林」。

       樹林某處突然傳來樹枝斷掉的聲響,嚇了我一跳。我一抬頭,只見遠方的山頂彷彿戴著一頂橘紅色的皇冠,正發出它最燦爛,同時也是最終的一點光線。樹林陰暗了起來,我驚恐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凝視。悶熱的空氣帶來了同樣悶熱的風,但我卻刷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豐卡莫斯先生說的故事一個個在腦海中浮現……


      (在別的地方,流傳著女精靈的故事……美麗、邪魅的三位女精靈在樹林中圍著火焰跳舞……旋轉,旋轉……她們會向任何誤闖地盤的傻瓜投擲火球,弄瞎他們充滿渴望的雙眼……)


       得趕快找才行。


      (晚上別出門……老祖母這麼說。關緊門窗,小心怪物會裝成漂亮年輕的樣子來敲你的門……)


      「……妳在找這個嗎?」

       正當我著急的眼淚直要衝出眼眶之際,悅耳的聲音問道。一抬頭,我便被面前的人給吸引住了。

       她年紀比我大,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我們村裡大多是黑髮的錢戈人,向他這樣燦爛宛如白晝的金髮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戴著一副墨鏡,穿得一身黑,而一條銀色的十字架項鍊從白皙的手上垂下來。

       我欣喜極了,連忙向她道謝。唉,若它丟了,我肯定傷心一輩子。

       她沉默不語,也看不出要把項鍊還給我的意思。想了幾秒後我決定採取行動,快速的把項鍊給攫回來。

       她依舊沉默,讓我覺得有點怪怪的,但無法轉移目光。

      「您是從大城市來的嗎?」其實不用問,她的穿著打扮早已透漏了答案。

       她沒回答。

      「您……是羅馬尼亞人?」我又怯怯的問。嗯,這點可難說了,羅馬尼亞是民族相互融合的國度,人民多有東西方混合的血統,要直接判斷還真不容易。

      「……是,但也不是。」年輕女子終於肯開口了。不得不說,她的聲音真好聽。「我是個旅人。」

       哈,這好辦。若她是外地人,我或許還得製造出所謂的良好形象,使她有「下次再來觀光」的欲望。既然她是本地人,說不定我們還能熱絡的────試試看啦────聊上幾句。

       她的目光轉向我的琴盒,「妳練小提琴?」

      「是的,沒有很厲害就是了……」

      「我也有一把琴,叫做Divo。」她歪著頭說,「能借我嗎?」

       即使有些詫異,我還是點頭答應,取出琴交到這個陌生人手上。我心裡有種感覺,她會善待它。

       她調音不需任何器材,而且連八分之一的音程都不差。接著她奏起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曲子,以強亂炫麗的技法創造出巨大的音符浪潮,前所未有的震撼。

       豐卡莫斯先生曾說過,他最崇敬的音樂家是著名的帕格尼尼。帕格尼尼能卓越的應用和弦、撥奏等的技巧帶來迷人樂音────他老人家甚至希望當我們學成,都能成為帕格尼尼無懈可擊的繼承人!

       要我成為帕格尼尼?我寧可放棄。我知道這極度沒志氣,但要我變成嘴裡連半顆牙都沒有、肩膀一高一低的怪胎,那還不如死掉算了。

       年輕女子的每個動作都是一種優雅。

       說不定,帕格尼尼在她身上復活了;當她以一秒將近十二個音的高速狂飆時,我心裡想。

       ────她是誰?一個城市來的演奏家?她來我們這裡幹嘛?

       當她演奏完時,我就開口了:「請問您……來魯德格里是為了什麼?」

       年輕女子將琴還給我,凝視著我把它收回盒內。

       不回答就算了。我在心中咕噥道。

       天邊只剰淡橙色的餘暉,熟悉的馬蹄聲又再度響起。亞諾什來找我了。

      「妳……為什麼要表現得如此謙卑?」我聽見年輕女子悄聲道,「妳是……」

      「什麼?」

       有陣難得的涼風向我襲來。我回頭一看,那位神秘的演奏家已經消失蹤影了。


      「妳這個小紅帽喔,同一個地方居然要我一天跑兩次!」把馬牽回馬房時,亞諾什不禁碎碎念。

      「不高興你可以不要來啊!」我回他。

      「我就說我倒楣嘛!」他大聲說。「喔,還有,娜凱婆婆好像在妳家喔。進去的時候最好別打攪。」說完這些,這傢伙就邊哼著他改編的下流版國歌邊回家去了。

       那輛舊達契亞汽車不在,看來爸爸還沒回來。我正要開門,卻馬上被一句「妳回來啦!」的話嚇了一跳,原來媽媽早就聽到我回來了,便幫我開門。

       媽媽的深色頭髮、黑眼和小麥色皮膚和我實在是天壤之別。我老愛抱她圓滾滾的身體(她說她的腰是給我越抱越粗的),那裡頭蘊藏著錢戈人熱情的靈魂。她烹飪手藝高超,因此我大概是全村最有口福的小孩。

      「噓!妳先別進去。」媽媽對正要進小表姐臥房的我說。我只是想看克蘿蒂嘛!畢竟她是我表姐啊。克蘿蒂才剛過完她的十一歲生日就臥病不起,那也不過是幾天前發生的事。媽媽說克蘿蒂的病好像會傳染,所以不准我太靠近她。

       我就是好奇,於是躲在門外窺探。

       娜凱婆婆────是個年老的女巫。她是魯德格里村最年邁的,也是我認為最有智慧的。大家說她以前有個俊俏兒子,不過他十幾歲時就逃家,再也沒回來。另外,她似乎對豐卡莫斯先生很反感,其中的理由目前沒人曉得,也沒人敢問。

       她是好人一個。不論媽媽如何婉拒────理由還是一個,會傳染────她一聽說我們家有小孩生病就馬上趕來了;此刻她在克蘿蒂病榻旁的小桌上擺放數十顆玉米粒,並用手在它們上頭持續劃圓圈,口裡喃喃吟誦著古老的咒文。

       唔,外地人或許覺得奇怪,但在我們這裡啊,生病時找個女巫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怪了,真是怪了。」娜凱婆婆喃喃自語。「愛薇啊,我知道妳在外面,叫妳媽媽過來。我要和她談談。」

       我去叫媽媽了。得到的報酬是被趕到廚房去;但我又偷偷溜回來偷看。

      「絲娃妮塔,占卜的結果很不尋常啊。」娜凱婆婆在玉米粒上比劃著,說:「這孩子該不會是個……」

       太小聲了,我沒聽到!

      「是的。」媽媽點點頭。「實際上是兩個。」

      「────妳怎麼沒跟我說呢?」娜凱婆婆好像有點激動。

      「妳知道世上有這種事?我還以為我是唯一的一個……」媽媽說著說著鬆了口氣。

       什麼跟什麼?!

      「唯一一個什麼啊?」我再也忍不住,衝進去劈頭就問。「還有兩個什麼?」

       媽媽呆了一下,馬上溫柔的回道:「小寶貝,我是說,我是是世上唯一擁有兩個最好女孩的母親啊!」

      「來,愛薇,我也來給妳看看。」娜凱婆婆握住我的手。她蒼老的手溫暖又柔軟,而她額前每一道皺紋都是傳承古老智慧的象徵。

      「……妳將面臨一個重大的改變,孩子。願聖母瑪利亞祝福妳。」解讀那些玉米粒後,娜凱婆婆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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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蘭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